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衡水人一定要知道的事　深州有座“清代银行”叫大德昌

文

边彦双

深州有座清代钱庄

深州有一条普普通通的街，叫永昌大街。58号，大门红漆，铜环锃亮，墙砖水蓝，白灰勾缝，仿佛一件翻新的瓷器。不细看，还以为是谁家新起的宅院。

进得门里，感觉全变，在前后水泥混凝土、高楼新房的夹缝中，竟然还有这样一方天地，砖瓦灰得质朴，院落通着院落，皆为北方四合院样式。房屋都是砖木构造，抬梁式大木构架，梁柱皆为上好的松木，百年不腐不摇。檐上的椽子都是方形，从正心檩以外，铺设望板；以里，铺设望砖。屋脊两端第二层，各有莲花砖雕沿，瓦顶为阴阳合瓦，瓦头为凤头瓦，尊贵至极，听说只有皇亲国戚才敢用此瓦。

前堂保存最是完整，虽经修缮，却未失去原有味道，东西厢房齐全完整，现为历代钱币展厅。

后堂为女眷居所，作为文物保护单位之前，据说这里是个大杂院，居住的有各色人等，房屋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，好在骨架未伤。

冬日的阳光昏黄，青砖四合院萧然，枯枝瘦树垂下的影子斑驳，老旧的房屋门窗洞开，似乎往外散发着森凉之气，被岁月蚀掉的墙砖，凹凸不平。立于这样的院落之中，仿佛时光回转，归于古代的某个日子，转角处会有抓髻的丫鬟飘然而来，正厅的门里，内堂的女眷走来走去，姿影婀娜，气息宛然。

走在厅堂条形的木地板上，訇然有声，下设的隔温空间，使室内冬暖夏凉，却是一大极好的措施。

东面的会客厅当年应是最华美堂皇之处，前脸除了墙基施以青砖、木质腰线吸潮防碱，其上完全是木质的槅扇，木棂串成圆形花草纹，状如钱币，又若团扇，精美富丽。

檐下原有抄手游廊，雨天客人或在此顿脚、或沿此去相连各屋各院。其时雨声潺潺，宾客喧笑，及前堂伙计招呼顾客、账房先生算盘珠儿声，串成一片，在这建筑面积.42平方米、占地.5平方米、33间房屋的上空交织，汇成清末深州金融辉煌繁盛的一曲维斯塔。

“大德昌”钱庄

小木匠马惠堂北京打工初识“鬼子六”

问起“大德昌”钱庄的老板马惠堂，如今的深州人知之甚少，深州外的人更渺渺。但提起颐和园、提起慈禧、提起恭亲王“鬼子六”，几乎无人不晓，而这颐和园的建造者就是马惠堂；马惠堂的女儿还被恭亲王收为义女；马惠堂的母亲丧事之时，慈禧曾传旨地方官府，由北京送灵至深州老家。如此皇恩，如此排场，马惠堂是如何搭上皇族的弦脉？又是如何以木匠出身之鄙，登堂入室，跻身于营造师之林，又成为北方一代财阀？

说来话长。年，也就是咸丰十年，马惠堂出生在深州马家庙村一个木匠家里，读了两年私塾，就辍学在家跟父亲学木匠。十五六岁那年，跟着父亲、大伯去北京求营生。每天去天桥人市（相当于现在的劳务市场）找活儿。一年后的一天，人市上来个了特殊的雇主——宫里的太监，他在人堆里转了半天，最后停在马惠堂跟前，招招手。说，“跟我走吧。”马惠堂又惊又喜，喜得是竟然有宫里的活儿找到自己，惊得是自己的手艺太差，能否应承得了这差事？临近王府，马惠堂开始打退堂鼓，太监说：“就没想你能做好，你应景儿，我交差，大不了接着挨一顿骂罢了。”

马惠堂问起原委，才明白这活计不过做个板凳。已经找了五六个木匠，一个比一个活儿做得好，王爷却越来越不满意，太监只好硬着头皮接着找人做，这才找到马惠堂头上。

过了两天，板凳做成，拿给王爷看，王爷竟然很满意，这叫歪打正着，也是马惠堂心思乖巧，能揣摩对方心理。他自知手艺比不得上几次那些能工巧匠，既然王爷不在意技艺、材质，剩下的就是样式了，马惠堂就做了个怪模怪样的。平常的板凳，上小下大，四条腿向外乍，他做的这个，两条腿外乍，另两条腿和板凳面齐齐地直上直下，不用时放在墙边，板凳面可以紧贴着墙，少占地方。

王爷听太监说做板凳的是个小木匠，来了兴致，招呼来见。马惠堂读过私塾，知书达理，回了王爷几句话，也很是得体，王爷一时高兴，遂连同其父伯一起留于府上做活儿。

这王爷就是恭亲王，咸丰皇帝的弟弟，同治皇帝的叔叔，历史上有名的“鬼子六”，曾深受慈禧太后宠信，权倾朝野。

王府里的东西都是宝贝，哪一件都很值钱，马惠堂洁身自爱，到哪里去做活，先让太监把可移物品做个登记，做完活离开，又让太监清点。恭亲王心若明灯，对马惠堂从喜欢到信任，直至后来把王府采买砖瓦木料的权利也给了他。一时找马惠堂推销产品的客商如走马灯，面对如此美差膏腴，马惠堂铁面无私，全部以质论沽。

恭亲王“鬼子六”

马惠堂揽下颐和园工程

深州出蜜桃，每年夏天，马惠堂雇人从老家挑来鲜桃送给恭亲王，只为感恩。鲜桃不好保存，怕热怕磕，马惠堂便桃下铺以青草，路上给桃子扇风。恭亲王落魄时，他也日日请安，全不避嫌。拳拳之心，令恭亲王视如心腹，后又收他的女儿为义女。

每当王爷意欲封赏之时，马惠堂总是不要银两，只要活儿做。王爷招揽来的活儿，哪个不是大活计、摇钱树？马惠堂开始从老家招兵买马，组成建筑队。后来，还在鼓楼大街开了一家“兴隆”木厂。

年，为慈禧太后退居休养，重建颐和园。这是个大工程，据说花了两千万两白银，慈禧不怕花银子，就怕建不好，因此在全国招募能工巧匠。马惠堂报了名，恭亲王也替他说好话，慈禧给了这个面子，又不放心，怕马惠堂是混饭吃的，便让李莲英去考考他。

马惠堂做了一个精巧的凉亭模型，带着去了，几个考官说，不是当场做的，不算数。马惠堂就给他们玩了个瞎子摸木头游戏，就是用布蒙住眼，把别人刨好的木板拿过几块，凭感觉摸出木板的厚薄、宽窄、长短，结果马惠堂说出的数字几乎不差毫厘。接着马惠堂又露了两门手艺：蒙着眼照李莲英说出的尺寸刨出一块木板，不说分毫不差，也是相差无几；又把带来的凉亭模型拆开，再组装。这拆容易，装就难了，不光凭手上的感觉，还要把结构吃透，马惠堂硬是摸索着装上了。

李莲英服了，当下点头，建颐和园，就是他了。

颐和园建设之中，也有人作梗，有个同乡，嫉妒马惠堂，收买了一个跟马惠堂干活的工匠，做出的门窗不合规格，想让他难堪。马惠堂发现了，把监工头和附近施工队的头头都叫过去，说：“这几个尺寸小了。今儿把大伙请来，做个见证，我把它砸了，重做，糟蹋的木料钱我赔。”正砸着，恰好李莲英陪慈禧到颐和园看工程进度，问明情况，慈禧大悦，对马惠堂青睐有加。

有颐和园工程垫底，此后凡是皇宫王府修葺、皇陵建造、艺苑修建等工程全被马家包揽。后来马惠堂又开始做钱庄、绸缎庄和茶叶生意。到民国时期，在东单、西单、前门外大街、大栅栏、鲜鱼口等地，都有他的买卖，“七七”事变前，又发展到北方各大商埠。

颐和园

马惠堂在老家的生意覆盖南半个深州

马惠堂把生意做回老家，是后来的事。他在深州县城开了“大德昌”钱庄和“天昌厚”绸缎庄。二者在同一院落，院北为钱庄，院南为绸缎庄；在榆科区头开了“大德泰”钱铺兼布铺；在王家井区头开了“大德兴”钱铺兼百货铺；在魏家桥区头开了“田玉兴”广货铺；在邻县束鹿开了“大德裕”布庄；在老家马家庙村也开了家钱铺，叫“大德隆”。这些店铺，几乎覆盖了南半个深州。

《深州人物春秋》记载：马氏大小金融企业达数十处之多，不论大小，其特点之一就是没有分号，统归马惠堂直接管理。每逢年节，马惠堂下帖请各处掌柜来京赴宴，汇报一年来经营情况。汇报时只需一两句话说清，如本金若干？年盈利几何？只谈盈、亏，不谈经营方法及原因。依次汇报完后，举杯同饮，相互恭贺新年，万事如意，然后是洗澡、看戏，最后是领红包（赏钱）。红包有大有小，有时亏本者亦能领到，领不到者，便意味着被辞退。

又有记载：年，天旱欠收，佃农们请马家庙马泽普给北平的马惠堂写信，请求免租，马惠堂欣然答应并在回信中说，除免收当年租子外，愿另出钱万吊作为乡亲救急用，等日后年景好了，被救济者可如意归还。归还的钱如果不足万吊，缺多少，再由马惠堂出钱补齐。此款无偿捐给村里以备荒年，还立字据道：日后其后代子孙，无权过问此款项，更无权向村里索取。

马惠堂在老家的建筑保存完好的，就数深州城里的“大德昌”钱庄了，钱庄亦称票号，是专营银两汇兑，吸收存款、放款的私人金融机构，是中国近代银行的前身。清以银两为主，兼用制钱，晚期加上银元、铜元和纸币，兑换业务愈加活跃。“大德昌”的出现，让深州人手里的死钱变活钱，不但增加了货币流通，其放款业务，更是对当地商业买卖的发展，起了积极推动作用，可以说盘活了当时深州一方的经济。

文革前，深县县委在“大德昌”旧址办公。文革后期，县委迁出，“知识青年安置办公室”和“计划生育委员会”先后在里面待过一段日子，后又被印刷厂占用了一部分，年，钱庄被列为河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，并开始修缮。

“大德昌”钱庄旧建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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